幽冥的清宫萨满祭祀神灵

满族萨满祭祀的主要对象，在民间满族家祭中称之为神灵。神灵一词一方面显得简略概括，另一方面又显现了它幽深而神秘的内涵。由于一些神灵仅知其名其音，其义莫能训解，数百年来更增加了它们的神秘和幽深。清宫萨满祭祀虽然因为有乾隆年间的萨满祭祀法典的明确记载，但传至乾隆年间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但在朝祭神中已包括了佛、菩萨、关帝等客神，而且夕祭神、背灯祭神中由于原来使用满语，又是口耳相传，年深代远，加之满族入关后汉化的加深而致满语荒疏，有些神灵的原义已弄不清楚。这种变化，也是同清宫萨满的传承受到皇权的支配有着重要的关系．传承之中所重视的是身分和地位，忽视了萨满传承中的文比精神素养。也就是说，清宫萨满祭祀越来越被皇家的权势所人配而只注重形式，其文化精神内涵已得不到原有的重视。因此，有些神灵在乾隆时代既已弄不清楚，至清末仍然保持不求甚解的态度。原来萨满祭祀中的祝词，都是斟酌事体，编为吉祥之语以祷祝之，并不是很固定准确的。后来学习萨满的人由于满语不精，互相授受。于赞祝之原字原音，渐致淆舛。这种情况，不但是从皇室分出去的王公等家累世相传而家各异词，即皇室本身的祭神祭天赞祝之词由于年深代远也与原字原韵不相吻合了。不惟字句多有差谬，即左右两翼承应内廷司祝之赞辞，亦彼此互异。实际上，满族包括清宫所崇祀的萨满祭祀神灵其义失解，不仅是清代兴起以后的事情，更早当在女真族的金代衰亡时期。盖自大金天兴、甲午以后，典籍散佚，文献无征，故老流传惟凭口授，历年既远，遂不甚可明考。可见，由于典籍散佚，文献无征，故老流传惟凭口授，流传的范围必然不广，增加了清宫萨满祭祀神灵的神秘性；由于历年既远，易于发生舛错，似是而非，又增加了清官萨满祭祀神灵的未知因素。因此多数神灵但有声音，莫能训解，《大清会典》、《清史稿》等文献多袭旧说，以致数百年来仅照录神名，甚至以讹传讹，牵强附会，很少触及真意。本章拟在近几年来对满族萨满教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对清宫萨满祭祀所祀神灵作一全面评述，庶几于其神秘内涵的了解有所稗益。清宫萨满祭祀有几处不同的地点，从大的范围说有堂子、宫殿正寝和祭马神室等处。试分别评述所祀之神。(一)堂子所祀神灵堂子是清宫萨满祭祀的重要地点之一。一些大型和小型的清宫萨满祭祀，均在其中举行。从堂子的范围看，又有几处小的祭神祭天场所，即飨殿、亭式殿和上神殿。亭式殿所祀之神每岁正月初一日，皇帝恭谒堂子行礼。皇帝在飨殿与亭式殿甬路中间武备院卿所铺拜褥面南向立，在鸿胪寺卿鸣赞行礼时行三跪九叩礼。从仅在殿内高案下所立杉木柱上挂净纸钱二十七张外没有其他供设上看，皇帝所祀之神当为天神。所谓元日拜天，岁首尤先展礼，当即指此。《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上说：若大内及王、贝勒、贝子、公等均于堂子内向南祭祀；至若满洲人等均于各家院内向南以祭；又有建立神杆以祭者。此皆祭天也。这里明确说明在堂子内向南祭祀及建立神杆以祭者是祭天。近来有的专著否认在堂子祭天，显然与满洲祭祀的传统故事相抵触。再看正月初三日、每月初一日的月祭在堂子亭式殿祭祀的祝辞：上天之子、纽欢台吉、武笃本贝子：某年生小子，某年生小子(为某人祭则呼某人本生年)，今敬祝者，丰于首而仔于肩，卫于后而护于前，畀以嘉祥兮，齿其儿而发其黄兮，年其增而岁其长兮，根其固而身其康兮，神兮贶我，神兮佑我，永我年而寿我兮。其中所祀神灵为上天之子、纽欢台吉，＼武笃本贝子是很明确的，祝词首先是祭天，有人说上天之子不是指天神是不妥的，从字面上看天的儿子也是代表天的天神。从堂子亭式殿来看，每年春秋二季立杆大祭祝词、四月初八日浴佛祝词、正日为所乘马祝词，其所祀之神均为上天之子、纽欢台吉、武笃本贝子。尚锡神亭所祀之神每月初一日在堂子内东南隅尚锡神亭祭祀，仅在高案上献时食一盘、醴酒一盏、点香。在案下杉木板上挂净纸，由司俎满洲等代皇帝、诸王护卫代诸王进行。值得注意的是，其后满洲管领一人挂斋戒数珠、免冠、脱褂、解带入内跪祝叩头。祝叩毕，司俎入内将供献之酒注入桌前地上所设大碗之内，撤所供时食分给管领人等。其所祀之神，在管领月祭祝词中说是上天之子、尚锡之神。上天之子为天神、尚锡之神则有一些不同而有趣的说法：其一，认为所祀之神为明将邓子龙。相传邓子龙与太祖努尔哈赤有旧谊：清开国初，努尔哈赤常穿便衣至辽东地区调查明辖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形势，有一次为巡逻官兵拘留。邓子龙看出努尔哈赤是个不平常的人物，暗中将其释放护送出境。努尔哈赤攻占沈阳后，感念邓子龙活命恩德，将其附祀于此，尚锡神亭并不是专门祭祀邓子龙的四。其二，认为堂子内尚锡之神，知为田苗而祀。其三，清史学家孟森先生早年著文《清代堂子所祀邓将军考》则论证尚锡神亭所祀为痘神邓佐。长期以来，清皇室子孙也对所祀神灵逐渐淡忘，以至身为清礼亲王的昭裢误传为与太祖有旧谊的邓子龙，使所祀神灵成为疑案。综而观之，尚锡之神，当是使田苗、人类免去病疫的神灵。飨殿所祀之神每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将坤宁宫朝、夕祭神位各安奉二黄缎神舆内，抬至堂子飨殿。殿东安放朝祭神位黄舆，殿西安放夕祭神位黄舆。舆前各设大低桌一，各供一香碟，看守堂子人员每日朝夕点香二次。可见，飨殿仅为临时安奉坤宁宫神灵之所。每年四月初八日佛诞祭祀，首先在堂子内悬挂神幔，由穿金黄缎衣内监八人抬黄缎神舆将坤宁宫佛亭、贮菩萨像木筒、贮关帝神像木筒送至堂子飨殿内，殿西首供佛亭，神幔上悬菩萨及关帝神像。将佛亭门打开，请佛浴于盛有清水、红蜜的黄瓷浴池内，将新棉垫座安奉原位，萨满擎神刀诵神歌在三弦、琵琶、拍板、拍掌声伴奏下叩头祷祝。礼毕，阉佛亭门，撤神像佛亭以神舆抬入宫。其所祀神为坤宁宫朝祭神。每年春秋二季堂子立杆大祭，在堂子飨殿中将镶红片金黄缎神幔用黄棉线绳穿系其上，悬挂在东西山墙所钉之铁环，北炕中间西首设佛亭，幔上悬菩萨、关帝神像，祭毕，复请入宫。其所祀神亦为坤宁宫朝祭神。综上所述，可以看到堂子二处神殿所祀神灵为上天之子、纽欢台吉、武笃本贝子及上天之子、尚锡之神，是堂子所祀神灵的主神，他们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有神殿而无具体神偶、神像。上天之子的天神是无所不在的，在神殿之外尚有神杆(神树)作为祭祀的寄托。至于神殿所设高案下杉木柱挂献纸钱，则是对神灵的供献。飨殿有说是汇祀群神之所，仅在十二月二十六日至正月初二日之间居停坤宁宫朝、夕祭神灵，不但时间短，而且神位也不请出神舆祭祀。而堂子浴佛、堂子立杆大祭均为当天早晨请来，下午即请回宫，所请神灵仅是朝祭神。而堂子内门外西南祭神房三间，门窗向北。其用途由于文献失载，所祀神灵到底为何也就更加神秘了。(二)坤宁宫所祀神灵坤宁宫所祀神灵包括朝祭神灵、夕祭神灵、背灯祭神灵和翌日祭天的神灵等，其中各祭所祀神灵有一定重复。朝祭神灵坤宁宫朝祭神灵如佛、菩萨、关圣帝君，均有佛亭佛像或画像，即都有实体；但在坤宁宫朝祭诵神歌祷祝词中，还有一些没有实体的神灵，即上天之子、大君先师、三军之帅。后者由于没有实体而往往被忽视，但这是绝不应该忽视的神灵。佛、菩萨、关圣帝君、大君先师这些朝祭神灵并不是满族原有的古女神灵。关帝、菩萨加入满族萨满祭祀神灵中，有人认为是在明代，当远在努尔哈赤兴起之前。关圣在满族中的影响很大，清太宗皇太极曾在天聪七年说过，关圣敬上爱下，张飞敬上不恤下。当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因而神灵视之。清宫朝祭中，在皇帝、皇后不参加行礼之日，司祝叩头毕，司香撤佛、菩萨前供酒二盏，阖供佛小亭门，撤菩萨像恭贮于黄漆木筒，司俎太监等恭舁供佛小亭并所供二香碟奉于坤宁宫西楹大亭，香碟供于前。佛、菩萨作为外神、客神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表现的很明显。但对关圣帝君则十分亲近，移走佛亭撤去菩萨像后，移神幔稍南位关帝神像于正中，所供之酒并香碟皆移正中，开始奏三弦、琵琶、鸣拍板、拍掌、进牲。关帝、大君先师亦外来的汉族神，先师孔子在清初影响不大，而关帝似与满族萨满祭祀原有神灵融为一体：在朝祭灌酒于猪耳祷词和朝祭供肉祝词中，其神灵则主要指上天之子、三军之帅、关圣帝君了。满族萨满祭祀朝祭中原有的神灵为上天之子、三军之帅，尽管他们没有实体象征，但从其无所不在来看正说明他们才是清宫萨满祭祀中固有的朝祭神灵。三军之帅与关圣帝君当是两位神：关圣帝君不仅是军事统帅，他崇高的德望是满族人敬重的主要原因。夕祭神灵坤宁宫夕祭神灵从夕祭坐于杌上诵神歌祈请辞诵神歌祷祝后跪祝辞中看，其所祀神灵有上天之子、阿珲年锡之神(亦称年锡之神)、安春阿雅喇、穆哩穆哩哈、纳丹岱珲、纳尔珲轩初、恩都哩僧固、拜满章京、纳丹威瑚哩、恩都蒙鄂乐、喀屯诺延。背灯祭神灵坤宁宫夕祭背灯祭神灵从背灯祭初次向神铃诵神歌祈请辞和二次摇神铃诵神歌祷辞中看，主要有夕祭已经出现过的纳丹岱珲、纳尔珲轩初，还有在夕祭神灵中未出现过的卓尔欢钟依和珠噜珠克特亨。祭神翌日祭天神灵从坤宁宫月祭翌日祭天赞辞中看，其所祭神灵即直呼为上天，也称为昊苍。求福神灵坤宁宫求福的朝、夕祭神灵中均增加了佛立佛多鄂谟锡玛玛，其他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