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的原始宗教

满族先世同我国东北地区的赫哲族、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锡伯族等少数民族一样，自古以来就信仰建立在原始社会渔猎经济基础上的原始宗教--萨满教。萨满教的基础也像一切宗教一样，是一种包括有自然崇拜、图腾、万物有灵、巫术等在内的原始宗教。萨满教认为，宇宙分为三层，代表美与善的神住在光明的天界，代表丑与恶的神住在黑暗的下界，中间为人类和禽兽草木生存居住之处。具有特殊能力的萨满，通过一定的祭告形式，招请善神，抚慰恶神，为本族祈福消灾。随着萨满教的发展，后来又产生了天分五层、七层、九层诸说。萨满教最初形成于原始社会的后期，因萨满而得名。萨满系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原意为因兴奋而狂舞的人。萨满一词在史书上最早见于宋人徐梦萃所著《三朝北盟会编》，此书在记载女真人的风俗时写到：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①。这里记载的珊蛮就是萨满的异译。再向上寻觅，目前尚未发现有关满族先世信仰萨满教的文献记载(并不是说满族萨满教始于此时)。满族萨满教的产生和其他古老民族一样，都是出于对自己始祖起源、自然奥妙的探求，以及其本身要求征服自然和支配自然的强烈意念，而且在丰富的幻想中创造了自己民族的始母神。萨满教的宗教活动，最早是自然崇拜。在远古的蛮荒时代，由于满族先世生息繁衍在寒冷的北方，对温暖的追求尤为强烈，火的使用和保存是他们生存的前提，也使他们掌握了一定的适应大自然的能力。另一方面火的威力又巨大无比，难以控制，熊熊的大火能烧毁一切。因此，他们又对火产生了恐惧和神秘感。在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中，对自然现象之一的火就产生了崇拜和执著追求。火祭仪式也成了萨满教神事活动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凡逢族祭，往往少不了识火竞赛、超人驭火等内容，特别是萨满往往还要表演玩火绝技，讲唱火神神话故事。有的宗族在祭祀时还往火堆里撒盐，使火花爆响为吉祥喜兆。满族先世这种敬火拜火的自然崇拜，是由于他们对大自然的一切现象，如雷鸣电闪、人死兽亡、山崩水逝等不能正确认识和科学解释，却认为是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神灵在支配着一切，这些自然现象都有一种神灵。因而，就对许多自然现象产生了敬仰和恐惧，随之便出现了自然崇拜。满族先世不仅对火崇拜，对山也极为崇奉，视其为一种神灵的体现。早在公元六世纪，秣靶人就对阿克塔山(平顶山)顶礼膜拜；女真人对长白山非常崇拜。满族的祖先认为，凡是岩石砬子、大山之巅、密林深处、怪洞石穴、高山古泉都是山神的栖留之地。他们在山中打猎或行走，不能高声喧哗和吵闹，否则就是对山神的触犯和亵渎。他们还认为天有天神，海有海神，河有河神，树有树神，整个世界就是充满神灵的殿堂，即万物有灵。满族萨满教的图腾崇拜，是在自然崇拜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满族的祖先相信他们与某种动物或植物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就把它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加以崇拜。女真人就有以柳为祖的观念，重五则射柳祭天，清明节儿童戴柳、祭扫坟茔，男女簪柳出扫墓。女真人曾以柳为家法，供于堂子。在满族民间故事中，对柳树的崇敬和拜谒更是举不胜举。从在东北出土的大量文物中，也可以证实满族先世对柳树的崇敬之情：如在石器上经常雕柳叶花纹，箭头、骨针也制成柳叶形状。也有的满洲氏族以鹊为图腾，如爱新觉罗氏就曾以鹊为祖。满洲后世子孙俱以鹊为神，故不加害并沿袭成俗。还有的氏族以貂为图腾：惟舒穆禄氏供昊天上帝，如来菩萨诸像，又供貂神于神位侧②。满族各氏族的图腾崇拜是比较广泛的。满族的萨满教还有灵魂不散的观念，在这种观念的基础上，又产生了祖先崇拜的宗教意识。萨满教在宗教活动中，把那些在本氏族中占有重要地位、为族造福、颇有贡献的首领和酋长死后奉为祖先神，在祭祖活动中，本族的族长要虔诚地跪在祖先神位前，宣读本族族规，如恰克拉满洲祭祖时供祀的是28尊木制祖先神偶像；苏木哈拉满洲所供奉的是一位木制男祖神像。萨满教虽然没有统一的宗教经典，但从一些满洲氏族家里保存的萨满神谕(俗称神本子)中，可以看到萨满教也是有比较简单的教理和教义的。神本子满族人叫特勒本子或恩都利本子、毕特赫本子。特勒、恩都利、毕特赫是满语凡物之上、神灵和书之源本的意思。这种神本子上记载的是神辞。神本子多数是用满文抄写，有的是满汉兼，也有的用汉文抄写。神本子是家族的传世珍品，只有在阖族祭祀时，才能由洗沐后的萨满取出。笔者所见到的宁古塔吴氏的神本子，是用满文书写并标有汉字，因年代已久，纸呈黄色，有的字迹已辨认不清。这种神本子在清朝的时候放在祖上西墙的神匣子里。民国以后世道不安，就开始存放在隐蔽之处，连本宗族的人也不知道放在哪里。萨满教神辞，有一定的格式和句式，各宗族的神辞虽然有所区别，但神辞的内容是十分丰富的。祭天神辞：浩浩青天／分成九层／乞请高天神灵仔细听／选择良辰吉日／备办清洁祭品／祝祷浩天神灵／纳享丰盛献物／／哈苏哩哈拉／尼瞒察利哈拉／杨姓子孙萨满／于此时此地跪拜尘地／学习祝祷育念／双手供献祭物／／尼瞒察子孙／曾亲口许愿冶家欢欣同意／今已是看去秋临之际／富秋裕日之时／择定良辰吉日／乞请天神降临／／尼瞒察子孙／严遵祭祀礼节／洗涤一切供口祭物／打来山泉净水／淘净献神祭米／精心制作祭饭／敬献神灵两碗／又将早买神猪／恭敬圈豕中／今遵礼绑上神猪／按节行刀摆腱／神猪即刻废命／一切情形甚善／敬做清洁祭神肉／敬献于庭中矮桌上／锡斗中敬放佳品／乞请上天神雀降临／纳享献牲祭物／／……保我财广福长／佑我全族太平／年老成双／牛马成群／敬神祭祀／万代流传／／这是一首反映尼瞒察氏对天神崇敬、虔诚心情的萨满教神辞。巴图鲁尼瞒神辞(汉意为勇敢的尼瞒)：久居长白山峰顶上／九层峰上的金楼子里的／巴图鲁尼瞒／请沿松花江降临时／身穿金色的盔甲／手持银色的大枪的巴图鲁始祖／带领八旗千万／驰骋原野／征伐江南／威镇四方／／这首神辞反映了满族的崇尚武力的精神，赞扬尼瞒勇敢精神。萨满教的神辞虽然没有精微的思辨哲理，也没有直接的教义宣讲，不像《圣经》、《古兰经》、《佛经》那样庞大的成文经典，但它所反映的善恶观、是非观是明晰的、稳定的。萨满教没有巍峨的殿堂，也没有庄重肃穆的神堂，这种神堂开始是在森林中，选择一棵高出林海的大树，或选择巨大岩石的顶部，清澈山泉的源头等洁净之处。后来逐渐挪到室内，在西炕上放上神案、神匣和各种祭器。萨满教的祝祷规程是在长期发展过程中逐渐丰富完善的。一般举行一次阖族隆重的萨满祭祀需要三天左右。其中，从采香、打糕、饮牲、准备各种尝品，到按程序排神、请神、敬神、送神井然有序。每个程序请哪种神祗、每位神祗降临神堂时有哪些礼仪，都有相当严格的规定。整个祭仪既是阖族神秘虔诚的宗教活动，又充满了满族人的质朴、天真气息。萨满教的的祝祷形式是载歌载舞，衣服外系裙、裙腰上周围系长铁铃百数。手执纸鼓敲之，其声镗镗然。口诵满语，腰摇铃响，以鼓接应。旁更有大皮鼓数面，随之敲和③。又据《竹叶亭杂记》记载：萨满乃头戴神帽，身系腰铃，手击皮鼓，摇首摆腰，跳舞击鼓，铃声鼓声，一时俱起④。萨满教是一种发展得相当完善的原始宗教，既不是一种愚氓的巫术活动，又不仅仅是一种原始艺术，是社会文化的复合体。它不仅包括宗教意识，而且蕴藏着富有生命力的文学、艺术、哲学、伦理、民俗等多种意识形态。正如高尔基所说：在原始人类的自觉生活的初期，宗教的创造是他们的一种尝试，要想组织自然现象的混合状态，而把这些现象变成人类的神道的形象--这是民众的创作，里面没有丝毫恐吓，而有一定的社会利益的意义，帮助思想、想象的发展，直到现在，没有丧失一种艺术创作的价值⑤。我们所述的萨满教，只是一种原始宗教，它没有明确的教义教理，所遗史料又甚贫乏，萨满自身又绝禁公开宣泄秘密⑥。又因清朝时期处于统治地位的满洲贵族对萨满教又不可以妄加臆测，加之近年又有一度把萨满教与封建迷信混为一谈的思想倾向，所以，时至今日我们对满族萨满教的内涵研究、了解得还不够全面，有待于我们去进一步研究。满族宗教主要是萨满教。但满族先人由于长期与兄弟民族接触，也从中原传人了佛教、道教，使满族成为一个多神教的民族。早在渤海时期，秣靶人的历代侯王都笃信佛教。到唐朝长安城去的渤海使者，都要到名刹大寺顶礼膜拜。有关渤海佛教的记载史不绝书。1978年在黑龙江省宁安县渤海镇白庙子村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出土的舍利函和舍利子(舍利函现存渤海文管所、舍利子现存黑龙江省历史博物馆)就更充分证明了渤海时期的靺鞨人已经开始信仰佛教。保存在渤海国上京龙泉府的石灯幢，呈八角平面亭子形，石柱和塔盖尖顶为圆形，底座上与石柱下、灯室下都有莲花托，都体现了佛教的特点。清代，居住在东北的满族人仍是信仰多神教的。据《柳边纪略》记载：宁古塔有七庙，其中奉祭的有关帝驸马神，有观音、龙王、火神，有三官庙、有土地祠。可见当时满族人信仰是多方面的。宁古塔的这些大庙一直保持到民国初期，1945年以后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些大庙开始被拆除，现在的宁安县人民政府办公楼(中楼)就是利用拆除西关帝庙的青砖修建的。注释：①《三朝北盟会编》。②《啸亭杂录》卷九。③《宁古塔纪略》。④《竹叶亭杂记》。⑤《高尔基文选》。⑥《满族宗教志》第一百一十七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