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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两个小时后,我写完了所有的传真和工作安排,把手机压在一张纸条上。纸条上写着一行字,给我的秘书的:小聂,这段时间帮我接电话。 收拾完东西,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外面的大厅。 大厅里一片昏暗,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每一个都空着。有一台忘记关的电脑,发出淡蓝色的荧光,映在不锈钢的格子间隔段上。 我一阵恍惚,想起那个格子间就是我到这间公司以后的第一个座位。那是个专供实习生坐的位子,临近前台和打印机。六年前我就坐在那个座位上,负责资料录入和给其他同事放打印纸。 “小华,放纸。”不管办公室的哪一个角落传来这个声音,我就会从座位上弹起来,跑到打印机前,放一张A4纸在纸架上,然后才转过头来开始搜索刚才是谁在叫我。等打印的东西从打印机下方吐出来,我就恭恭敬敬地给那位大人送去。 有时候他们嫌麻烦,省掉了“小华”两个字,只说“放纸”两个字。 “放纸!”一听到这两个字,我就从座位上弹起来,向打印机冲去。 再后来,指令进一步进化,他们只需要大声说一个“纸”字,我就明白是叫我去放纸,我就从座位上弹起来,向打印机冲去。 他们单说这个“纸”字的时候会稍微拖长一点音。是“纸——”,或者“纸呃!”或者“纸呢?”再或者“纸!纸!纸!”。 很奇怪,我从中得到很大的乐趣。我总是欢天喜地地第一时间赶到打印现场,取纸放纸;等打印的东西吐出来,我再毕恭毕敬地送到发出指令的大人手上。以至于后来他们都说我是惠普打印机的顶级配置。 “惠普应该多开发一些像小华这样的放纸配件。”我当时的领导,丁一剑这样说。 “开发成本太高了,”我说,“我妈养了我二十三年呢!” 我在那个格子间坐下来,开始替这个马虎的实习生关电脑。如果我明天还会进到这间办公室,我会记下这个马虎鬼的工号,然后交给秘书,行政部会扣他50块钱的月度奖金。这个规矩是我定的:下班后不关电脑,一经发现,扣奖金50元。 电脑“呜”的一声熄了屏幕,房间里更暗了一层。刚才桌上映着蓝色荧光的对象一下子失去了光泽,黑糊糊的屏幕上若隐若现地映出我自己的脸。 我又坐到这个座位上来了,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放纸,我习惯性地一抬头,打印机还在那个位置。我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打印机了,它居然还在那里。不过肯定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它了。我记得似乎我自己就批过好几次购买新打印机的申请单。 那么那台老打印机呢?六年前那台,我当时把它看成是我的搭档,我是和它一起负责公司的文件打印的,没它不行,没我也不行。没它公司就没法打印文件;没我就没人给它放纸。我不放纸纸不会自己飘到打印机里面去,而且我放的纸不会卡纸! 人是物非。我的那个老搭档早就被丢进废品站,被拆散、敲碎、熔解、丢弃,而我今晚突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开始怀念那台机器。 我又摁下了电脑的开机键。 电脑开了。开机程序之后,桌面出现一个坐着的裸女。 我借着屏幕的荧光观察这个实习生的座位。 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座位,桌上有烟盒和ZIPPO打火机。我拿起打火机把玩了一阵,还是那样顺手。我用小手指和无名指夹住火机的底部,手轻轻一甩,火机就沿着手背翻滚着从指缝间挨个滚过,插进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在它插下去的过程中,我用食指弹开火机盖,大拇指顺势摁下去,火机就打着了。 “嗡”,小火焰冒起来,映着我的脸。 我拿起他的烟盒,中南海,还有一根,点烟。 灭火。 他的桌上竖着放了一排书:《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托马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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