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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网4月22日电时,中国人该穿什么?推广“”的倡议在网络上出现后,已引发激烈辩论。新的奥运服饰设计将如何代表中国人的民族特色,仍是未知数。新加坡《联合早报》今天刊载韩咏红发自北京的特稿,介绍这一争议中的各方观点。文章作者慨言:“难乎中国人,民族服装的问题有时比语言问题更尖锐。你可以不开口说话,但你总不能不穿衣服。” 该文转载如下: 距离北京奥运不到一年半,本月初一份有关“汉服”的倡议书,以网络为起点和阵地,掀起了一场北京奥运中国人该穿什么的激烈辩论。 奥运无论在哪个国家举行,各国无不尽力展现本民族的独特风采,而衣服是人的第二皮肤,是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民族风采的载体——这份以北京奥组委和“华夏民族同胞”为对象的倡议书据此建议,2008年北京奥运采用中国远古时代的“深衣”作为礼仪服饰,让奥运开幕和闭幕式上的中国运动员队伍,以及整个奥运会期间的礼仪服务人员都身着“深衣”,或者在开幕式上出现“深衣方阵”。另外又建议以古代汉朝的服饰“汉服”,作为中国代表团汉族成员的参会服饰。 倡议书又说,中国以“礼仪之邦”自诩,然而现今在本国之内的重大场合却使用外族的握手礼,因此建议北京奥运恢复“拱手作揖”的华夏之礼,将“拱手作揖”作为北京奥运的礼仪形式。 事实上,中国应复兴汉服的呼声,在中国民间酝酿已数年。这一次的发展显示这阵“汉服热”正从原本的少数热血青年的爱好,汇集成群体的声音。倡议书引人瞩目的地方,是倡议人不再限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而是包括了大学的教授,以及中国科学院、南京大学、四川大学等名校毕业的博士硕士,更不乏民间机构的领导人,还有来自台湾、新加坡、加拿大的学者。在今年的中国人大会议上,两名代表也分别建议将汉服定为中国式学位服,以及将其作为中华民族服饰的标志,加以推动复兴。 上述倡议书不但被国内20多个网站转载,部分内容还进入官方喉舌媒体《人民日报》,可见民间人士的倡议,也正进入官方的视野。 <strong>知道多一点</strong> 汉服的特点 交领(领子外形看起来如英文字母“Y”)右衽(“Y”由左边往右边系),宽袖博带(没有纽扣)。 深衣的特点 上衣和下裳相连在一起,用不同色彩的布料作为边缘。孔氏正义曰:“所以称深衣者,以余服则上衣下裳不相连,此深衣衣裳相连,被体深邃,故谓之深衣。” 深衣特点是使身体深藏不露,雍容典雅。据说创始于中国远古黄帝轩辕氏时代,另有证据显示可追溯到商朝。 <strong>民族主义与文化认同之辩</strong> 不过,随着“深衣”“汉服”与奥运挂钩的倡议在舆论界传开,中国舆论界对汉服代表狭隘的民族主义、形式主义、文化排他主义的批评和质疑也接踵而来。事实上,自汉服复兴说引起注意以来,类似批评就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著名文化人不久前即不客气批评说,建议中国人在重要场合穿“汉服”,这与中国有人拒绝圣诞节,或要赶出星巴克如出一辙,是进入了民族主义的概念之中。还批评,如果规定汉服为礼服,那将置中国另外55个少数民族于何地? 对于后一点,作为奥运礼服的提议者,是以“深衣”和“汉服”的区分做出回应。倡议书执笔人,济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赵宗来受访时强调,本次倡议重点突出“深衣”,将汉以前即存在的“深衣”从广义的“汉服”中独立出来,由此表达分别选择出整个华夏民族和汉族的代表服装。 至于民族主义的问题,赵宗来解释说,中国文化推崇推己及人,例如敬老是从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人的父母,而不可能将自己的家人与他人并列。所以在北京奥运上穿独特的民族服装,并“不是强调中华民族特别怎么样,而是先尊重自己,然后尊重别人”。 赵宗来也澄清,建议以“深衣”为奥运的礼服,并非想要把这套概念强加于社会,或者批评所指的“借助行政力强制中国人接受汉服”。他说:“我们是希望通过这事引起社会的重视。即使不成功我们也希望中国人能够认识到汉服。” <strong>汉服:民族主义之辩</strong> 纵观各种汉服网站和汉服支持者的论述,一个经常被突出的论点是:中国其他55个少数民族都还保留各自的民族服装,惟独人口最多的汉族没有。他们说,现在被视为中国人传统服装符号的旗袍马褂不能代表汉族传统,甚至还是汉族当年被满族征服与压迫的屈辱记号。 这个论述在振振有词的背后,透露着一种文化的“正统论”和“纯净主义”的意涵。在复兴汉服的呼声的左右,总存在两个狭隘民族主义的批评,一边是这个民族本身对传统的严重失落感。因此,汉服的问题在网民当中经常挑起复杂的情绪,不论是同情或反对的意见都可能是强烈的。一场“复兴汉服”的民间运动,正是在奇异的夹缝中存在。 一向对汉服持同情态度的上海复旦大学历史教授顾晓鸣认为,提倡汉服的是中国青年人的一种民族文化的自觉,是对过度洋化和盲目追赶西方时尚倾向的一种文化的反拨。在寻找汉服,寻找中国式符号的努力背后,是年轻人寻找失落的自我和身份的渴望。 顾晓鸣最近在有关“汉服”的争议中即提出,雅典奥运会上许多国家以自己的民族服装出场,中国队的西装曾使海外华人失落和尴尬。1然而,在中国的特殊条件下,这种社会新价值或主流文化符号的探寻过程经常显得不太自然。文革和过去计划经济时代集体主义的经验,让很多知识分子甚至普通百姓对任何文化上的“规定范式”或“正统主义”都异常怀疑甚至反感。结果是,国际化或者西化的价值观和文化形态,有时更容易打入社会大众的生活,“统一”民众的穿着、生活习惯,以至思想观念。 当汉服还未被社会大众所认识和接受的时候,它面对的尴尬与危机是:被标签为“新时尚”及“复古表演秀”。中国的文化系统中缺乏强烈的国教传统,传统民族服装也缺少神圣性,把将近2000年以前的服装样式嫁接到现代生活,(汉服)穿着者在现实中就经常遭遇“你们在演戏?”的好奇提问。再者,某些样式的汉服也被人误会为宗教界人士的道袍。 有网上评论就讥讽说:“汉服运动其实就是美国嬉皮士运动的同类,只是一种风行一时的亚文化运动而已;那些博士的确是有点多余,定国服和奥运出场服只是一小部分人的臆想而已。” <strong>在民族主义和形式主义以外的声音</strong> 在这场汉服与民族主义的辩论中,有学者向本报指出更大的问题在于整个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符号的极其匮乏。 中国文化部部长孙家正曾经坦言:“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什么服装能够真正代表中国的服装?这恐怕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最大的困惑。”事实上,岂止服装,中国人的文化认同符号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对此,专门研究人类非物质遗产的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高丙中提醒说,如果撇开民族主义的论述,从文化认同符号和文化多样性的角度看,未尝不能为汉服找到合理复兴的另一种论述根据。 “我们到印度、日本旅游,看到当地人穿莎丽或和服,会觉得他们服装更多姿多彩,旅游经验更有趣。所以汉服复兴是看你怎么去说的问题。” 其实,近期中国出现阵阵“复古风”:论语热、读经、私塾热,都是社会从民族传统资源中寻找认同符号的尝试,汉服热只是其中一种。但由于固执于民族主义的论述,这些“热”经常显得浮躁或偏狭。 《人民日报》一篇针对“汉服”的评论提出,在当前经济全球化、各民族文化不断交流激荡的时代,需要的是“将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精神,需要的是能够虚心学习其他优秀文化的心灵”。这样的精神和心灵,有助于打造出中华民族的时代新文化。 此时此刻,汉服因为教授等高级知识分子的倡议,在社会上又增加了知名度,但是距离它被正式认可为中国民族服饰,路途依然遥远。 为北京奥运提供正装的恒源祥集团表明,将不会选择汉服、唐装或中山装的任何一种单一款式作为中国奥运代表团的着装首选。他们希望这次设计出的服装,不仅让运动员在奥运会期间穿着,奥运会结束后也能吸引普通消费者来购买。与此同时,包括中国“十佳设计师”陈闻在内的多名中国国内顶尖设计师也表示,唐装汉服不能完全代表当代中国文化,中国体育代表团的服装应有时尚感,并符合国际礼仪。 这意味着汉服倡导者心目中,中国人“羽衣飘飘,文质彬彬”亮相在世界面前的浪漫想象,再次落空。 新的奥运服饰设计将如何代表中国人的民族特色,当然也是未知数。 难乎中国人,民族服装的问题有时比语言问题更尖锐。你可以不开口说话,但你总不能不穿衣服对吧?2(来源:中国新闻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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