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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隐晦曲折 煞费苦心的灭清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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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yed7497 发表于 2009-9-19 22:10: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红楼梦》开篇《凡例》即提出了所有读者共同的疑问:“但书中所记何事,又因何而撰是书哉?”每读此《凡例》,疑问之下,对文末诗中“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一语甚为不解。第一回写女娲弃石堕落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石上之偈“无材可去补苍天”一语,甲戌本脂砚斋批注:“书之本旨。”还对“无材补天,幻形入世”批注:“八字便是作者一生惭恨。”对“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一语批注:“惭愧之言,呜咽如闻。”既然是石头羡慕人世间的荣耀繁华,心切慕之,才得疯僧跛道帮助,幻形入世,那“枉入红尘”就令人生疑,何来“枉入”之说?何来“一生惭恨”之“呜咽如闻”?第十二回中又有脂批:“此书系自愧而成。”第十六回写秦钟与小尼姑智能儿偷情而死,死时感叹“自误了”—寄寓情种自误之意。脂批:“谁不悔迟。……读此则知全是悔迟之恨。”凡读《红楼梦》者,无不熟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诗。既是反复申明此书“只是着意于闺中,故叙闺中之事切……实不敢以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那何来此“一把辛酸泪”?脂砚有批:“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则更为令人生疑:此书为何是哭成的?读至第二十一回,回前大段批注中有托言“深知拟书底里”的看客题诗且“诗意骇警”、“诗句警拔”,诗中说:“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还批注到:“文是一样情理,景况光阴,事却天壤矣!多少恨泪洒出此两回书。”第二十三回结尾诗:“妆晨绣夜心无矣,对月临风恨有之。”脂砚恨从何来?作者“恨泪”何来?历来读《红》者对此可有深思?且看我对此书之理解:一、贾宝玉绝情的痛苦宣示。《红楼梦》第二十一回,贾宝玉与林黛玉、史湘云三个人嬉戏游乐,又千央万告的央求“好妹妹”史湘云为他梳头结辫子,贴身大丫环袭人前去探视,见此情景,心下颇为不快,回到房中又与走来玩耍的宝钗谈起自己的感受:“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随分从时、知书达理的薛宝钗对袭人的见识心中大加赞赏,“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宝玉回到房中,袭人爱理不睬的。在贾母处吃过饭后,袭人仍然睡在外头炕上,对贾府众人眼中的“小祖宗”、“凤凰”、“活龙”二爷贾宝玉不理不睬,弄得他极为败兴,连房中大丫环麝月也一并不理了,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对其中一个叫蕙香的小丫头因为袭人给她改名,也很有意见,命她改叫“四儿”。晚饭后,宝玉吃了两杯酒,若往日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若要赶着她们作小伏低,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若拿出主子的规矩来镇唬,似乎无情太甚。说不得横心只当她们死了,不管不顾,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因命四儿剪灯烹茶,自己拿起《南华经》聊遣孤寂。看至《外篇·祛箧》一则,意趣洋洋,趁着酒兴,不禁提笔续到: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译文:遣散了花袭人、麝月等人,闺阁中人才会不再箴劝我了;毁伤了薛宝钗美丽的姿容,消灭了林黛玉灵智的聪慧,破灭消失了我对她们的情意,这样闺中女儿也就没有美恶之分了。她们不来箴劝,则我与她们就不会有不和之忧伤。毁伤其仙人般的姿容,我就没有爱恋其容貌之心了;消灭其灵智聪慧,我也不会爱恋其才思之情了。如那些宝钗、黛玉、袭人、麝月之人,都是张开了罗网挖掘好了陷阱,使人迷惑昏眩,以此缠绕陷害天下之人的呀!作为“一个绝世情痴”,贾宝玉泥于闺阁迷陷乃情,在《红楼梦》中有很明晰细致的描写,脂砚斋对此也有恰如其分的点评。何以如此“觉悟”乃至大彻大悟起来,要“丧减情意”、“无才思之情”?佛家讲渐悟和顿悟,可贾宝玉的觉悟,实是在袭人规劝时,又有“恶劝”之病的反激之下的顿悟。这种反激的触媒就是庄子《南华经》之《外篇·祛箧》中一段: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含其巧矣。许多专家评论《庄子》充满玄幻虚无主义。但我们读宝玉所读此段,可以概括其意在于摧毁、消灭和禁绝,拿今天的话说,就是“归零”。尤其是其中“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的引用,使我们在更广阔的社会意义上,对“消灭一切,使之归零”的用意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照宝玉续《庄子》文中“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一语,我们作何感想?在《庄子》的启发之下,贾宝玉对自己“爱博而心劳”的人生苦恼,也有了由模糊到清晰的认识:袭人、麝月以至黛玉、宝钗,都是自己日日夜夜关爱之人,也是日日夜夜关爱自己之人。从自己的角度说,她们是令自己生情生怜生爱之人,是“情”的化身。她们的存在,是自己苦恼产生的根源,她们的“消灭无形”才是自己无嗔无怒的根本。那“张其罗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的“彼钗、玉、花、麝者”,不也是“情”之化身吗?毁灭迷眩缠陷天下之“情”,也就会使天下挣脱罗网和陷阱。如此“灭情”主张,在满清苛刻的文字狱高压下,岂非惊心动魄之言?脂砚斋论宝玉三病,其最大者为“有情极之毒”。“天地鸿蒙,谁为情种?”“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作为真情种的贾宝玉,他痴于情衷于情以至迷陷于情场之中,历尽情缘滋味,正如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爱博而心劳,而忧患日甚也。”当家族遭到倾覆,身处“情天孽海”之中的大观园诸艳也因此“三春去后诸芳尽”以至宴散花谢、柳折花残,他之所爱、他之深情之人夭亡的时候,也就是他在情迷情误之后的真正觉醒,故此《红楼梦》全书结尾所写贾宝玉在疯僧跛道挟持下在毗陵驿风雪中光头赤脚拜别自己的父亲,抛弃爱妻娇婢,绝情重回青埂峰。这也是脂砚所批:“宝玉有此世人莫忍为之毒,故后文有《悬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岂能弃而为僧哉?玉一生偏僻处。”那看客所写诗中“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一语,骇警的诗意不就昭然若揭了吗?!二、曹雪芹灭清的委婉诉求。曹雪芹写作《红楼梦》之时,正是满清政权逐步稳固,统治者大兴文字狱的年代。那时候,一般文人学士落笔之际,稍有不慎,就会触犯禁忌,招祸罹难。在满清治下,“清”字正是一个神圣不可触犯的国讳、圣讳。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陆机《文赋》中说:“每自属文,尤见其情。”曹雪芹作为一个犯了罪落了职抄了家的贵族官僚同时也是满清皇室的包衣奴才的后代,作为一个久经政治风浪,心有余悸的人,他写《红楼梦》这部言情小说,怎能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他是文学家中的政治家,他以自己的文学优长来传达他的政治诉求。他反复申明此书“大旨言情”,即便是作诗填词也是“写情寄意”,这岂不是挑动了统治者敏感的神经?“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红楼梦》无疑是在极其险恶、艰难的环境中写成的,作者不得不用隐晦曲折的笔法,煞费苦心的为此书披上一层层遮掩的纱幕,借以躲过统治者毒辣的搜检迫害。甲戌本开卷《凡例》中作者郑重其事地声明:“此书不敢干涉朝廷,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笔带出,盖实不敢以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也。”又说:“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阅者且记之。”这个《凡例》中的说明,具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的性质,明眼人一看便知,作者越是声辩“不干涉朝廷”,“并非怨世骂时”,实际上却越同朝廷有关联,越具有讽刺时政的意味。此即蔡元培先生所说:“当时既虑触文网,又欲别开生面,特于本事以上,加以数层障幂,使读者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状况。”刘勰《文心雕龙·徵圣》将“明理以立体”与“隐义以藏用”相对应,提出了“隐”的表达方法,要像《春秋》那样,使用修辞学上的婉曲格和讳饰格,通过用字或表达法来表达作者并不明白说出的用意。通过《红楼梦》一书所使用的谐音、象征、譬喻、双关等艺术手法的分析,我们可以说曹雪芹苦心孤诣、婉而成章,围绕一个“情”字布局谋篇,展开情节,深写“情痴情种”的贾宝玉、林黛玉诸人由繁华富庶跌入宴散花谢、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剧人生。贾宝玉等人痴于情衷于情而又为情所迷为情所误。故此正文中写到:“宿孽总因情”,脂砚斋批注到:“因情孽而缮写此一书。”“欲天下人共来哭此一‘情’字。”建国以来,许多论红学者主张《红楼梦》在于描写宝黛爱情,以此传达作者反封建反礼教的主题。须知,宝黛爱情只是宝玉、黛玉感情生发、冲突、发展的一个结局和必然,是一段而非全部,也非书中所写“情”之全部。仅以此论之于全书,岂非管中窥豹,仅见一斑?蔡元培先生主张《红楼梦》“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我们读《红楼梦》一书,何曾“吊明之亡”?可以说《红楼梦》与“明”无涉。蔡先生只讲对了一半,“揭清之失,寓痛惜之意”大致不错。这要比胡适先生所论自然主义的“家事自传说”要有政治上的敏锐和清醒。胡适之后,被鲁迅先生所讥的“有考据癖和历史癖的胡适之先生的徒子徒孙们”,如周汝昌等人,则落入曹雪芹设下的迷人圈子,陷在“情”中迷糊不能明辨,又论宝黛爱情说,又论色空说,进而反封建反礼教,不得要领,越讲越让人犯迷糊。俞平伯先生“情场忏悔说”,已经逼近曹公主旨,可惜建国之初就遭到错误批判,使之不敢再谈《红》论《红》,压抑郁闷中无法排解心中苦恼。记得《红楼梦学刊》第一期曾刊载张锦池先生一篇论红文章,论述《红楼梦》有“借情言政”的特点,也算绝妙好词,可惜后来红学论争,此中主张未能加以弘扬。好一个“情”字,确实迷惑了不少古今读《红》之人。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列宁也说:“马克思的方法首先是考虑具体时间、具体环境里的历史过程的客观内容”。即具体问题必须进行具体分析,这才是正确的历史唯物主义。建国以来,受极左文艺思潮的影响和阶级斗争学说解读《红楼梦》的错误引导,俞平伯等主张“情场忏悔说”的学者遭到打压,使之在红学上噤若寒蝉,处于失语状态。这实质上正是违背了马列一贯倡导的历史唯物主义。但是,清代的许多有识之士,包括政治敏锐的大清政客,是有人窥破其中隐奥的。清乾隆时人永忠《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传神文笔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乾嘉时人叶崇伦诗:“何事先生曹雪芹,缠绵能说梦中因?只因遍历红尘劫,悟彻前身与后身。”雪芹好友敦敏诗:“新愁旧恨知多少?一醉酕醄白眼斜。”清皇室弘旿评点永忠咏《红楼梦》诗时说:“恐其中有碍语也。”小怡亲王弘晓在抄录《红楼梦》时,对其中涉及“清”、“满”等字句,多有删改。并且不敢将此书著录在其藏书目录中。满洲权贵玉麟更是一个嗅觉敏锐的大清鹰犬,他曾经说:“《红楼梦》一书,我满洲无识者流,每以为奇宝,往往向人夸耀,以为助我铺张。……其稍有识者,无不以此书为诬蔑我满人,可耻可恨。……我做安徽学政时,曾经出示严禁,而力量不能及远,徒唤奈何!”(梁拱辰《北东园笔录》四编)至清道光末年、同治中叶,清朝官署曾经颁示查禁《红楼梦》及各种续书,不难看出此中之因果。只是《红楼梦》脍炙人口,传抄不断,流布民间,如谢道隆诗中所说:“劫火难烧才子笔”,才使得大清官府欲禁难绝。第二回中脂批:“以自古未闻之奇语,故写成自古未有之奇文。此是一部书中大调侃寓意处。盖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戚,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第五回《红楼十二曲》之《好事终》:“宿孽总因情”一段,脂批:“是作者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撰成此书,一字不可更,一字不可改。”警幻仙子令宝玉品茶、酒名“千红一窟”、“万艳同杯”,寓意查究,全书写此贾府倾覆败落之因,实是“一句一滴血,一句一滴血之文。”脂砚斋还有“因情孽而缮写此一书”和“欲令天下人共来哭此一情字”的批注。贾瑞、秦钟的年轻夭亡,无不是跌入孽情的迷陷,“可谓痴子,可谓愚情。”作者以此作一新样情理,以助解者生笑,以为痴者设一棒喝耳!曹雪芹刻意设计一个美轮美奂的太虚幻境,让警幻仙子引导贾宝玉听曲观舞,并让他与仙界美女兼美(可卿)缱绻缠绵,差点被夜叉海鬼拖入迷津深渊,其意在于“以警情者”。警幻仙子引领贾宝玉“熟玩彼家上中下三等女子之终身册籍,尚未觉悟”,“再令其历饮馔声色之幻”,目的在于期望他“一悟”,以至“规引入正”,“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荆榛满地、狼虎同群的迷津前,警幻仙子告诫宝玉“快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所以,《石头记》另名《风月宝鉴》,其意在“戒妄动风月之情”。《红楼梦》如铜镜之两面,既写情痴,又写情误。《红楼梦》一书“可知除情字,俱非宝玉正文。”所以,作为情痴情种的宝玉、石头、作者、脂砚等人“迷陷乃情”,因情自误,其恨何在不言自明。情者,清也。此一关联,如一张天罗地网,网罗了古今多少红尘世人,迷陷毁掉了多少痴情之人!又有多少读《红》之人为曹雪芹笔下之痴情所感染,以至痴情不悟!乃至殒身丧命者亦见于记载。三、贾宝玉以至曹雪芹痴情难断的无奈和苦衷。对于绝世情痴贾宝玉绝情灭情的觉醒,作者没有就此嘠然而止的结束铺叙,而是一波三折的写贾宝玉思想深处的矛盾和反复。首先,借黛玉续诗,以“无端弄笔”、“作践南华《庄子因》”、“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来掩饰贾宝玉酒后真言。继之在下一回中,再借宝钗生日宴上的小儿女逗趣生分,宝玉又卷入湘云、黛玉的纠纷而落了两处的贬谤,又一次陷入苦恼。他从宝钗告知的《山门·寄生草》中“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句受到启发,又受庄子《南华经》触动,认为只有割断一切感情联系才能达到彻悟的境界,即断情灭情才能无烦无恼。于是提笔再占一偈: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对此脂批:“已悟已觉,是好偈矣。宝玉悟禅亦由情,读书亦由情,读《庄》亦由情,可笑。”何为“偈”何为“证”?偈是佛家的诗歌,言简意赅,阐述禅理。“证”乃佛家语,意为印证、证验,又引申为领悟。佛偈一般含义模糊,语义多样。此处大意为:你在寻求印证,我也在寻求印证,我们的精神和意念都在寻求着这种印证。看来只有到了无须再寻求这种印证之时,方谈得上是真正的印证。因为那时已经万境归空,无可印证,这才是真正的印证。——一种绝灭、绝情的觉悟,透露出贾宝玉苦闷烦恼之时的真挚情感。林黛玉读后再续:“无立足境,是方干净。”有情人的心是相通的,同样作为绝世情痴,前生誓言以泪酬还灌溉复生之情的林黛玉,续诗意为:“连立足境也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干净。”从空无的观点看,黛玉所续两句比贾宝玉原作更为彻悟。何处是宝玉、黛玉等人的“立足境”,不正是“大清”治下吗?要破灭此“立足境”,不正是要灭清吗?此正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隐晦曲折、煞费苦心的写下的灭清檄文!但是,毁灭满清乃至断绝于清,谈何容易?《红楼梦》成书之时,正是满清政权稳固的康乾盛世。“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社会变革鼎易之时的投清者和失身于清者,尤其是那些得清之恩惠的世家大族,又如何能割断与清之关联?况人之天分中生成的情根情缘,又如何割断?作为有姣花软语围护的真情种贾宝玉,即便是读《庄子》有感,也是“见得透彻,恨不守此,人人同病。”当他听宝钗说戏词中“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再与袭人论议,“不觉泪下”,脂批:“还是心中净不了,斩不断之故。”他求证“立足境”,脂批:“自悟则自了,又何用人亦解哉?此正是犹未正觉大悟也。”林黛玉也是作者倾情刻画的一个绝世情痴形象,她与湘云、宝玉角口之后,仍然放心不下贾宝玉,“故以寻袭人为由,来视动静”。脂砚斋批注:“这又何必,总因慧刀不利,未斩毒龙之故也。大都如此,叹叹!”林黛玉读了贾宝玉所写之偈,不觉可笑可叹,也写下了更为超绝的偈言,但现实中她是最不能解脱于情的情之圣者,因此脂砚斋点评到:“是个善知觉。何不趁此大家一解,齐证上乘,甘心堕落迷津哉?”为了遮盖掩饰这种绝情的觉悟,作者借助故事情节的推进,借宝钗打趣说:“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昨儿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存了这个意思,都是从我这一支曲子上来,我成了个罪魁了。”黛玉则借助参禅求证,要“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邪话”。宝玉自己以为觉悟,不想“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此时此刻,他只好以“不过一时顽话罢了”轻轻抹去了绝情求证的心迹。“前夜已悟,今夜又悟,二次翻身不出,故一世堕落无成也。”(22回脂批)“作者立意要作传奇”,且“机括神思自从天分而有,其毛锥写人口气传神摄魄处,怎不令人拍案称奇叫绝。”(同回畸笏叟评点)。如何读懂《红楼梦》,读懂曹雪芹笔下之情文,在第二十二回末,蒙府本《石头记》脂批:“作者具菩提心,捉笔现身说法,每于言外警人,再三再四,而读者但以小说鼓词目之,则大罪过。其先以《庄子》为引,及偈曲句作醒悟之语,以警觉世人……其用心之切之诚,读者忍不留心而慢忽之耶?”读曹公如此圣文神笔,需要我们广大读者深读细读,用心体味,联系作者身世家世遭遇和当时社会政治环境,才能有所感悟领会这种灭清檄文的委婉隐晦和煞费苦心。此正是脂砚斋所讲:“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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