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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有一位军阀因多次倒戈和盗墓而出名,被人骂作“盗墓将军”、“东陵大盗”,此人就是孙殿英。孙殿英盗皇陵的故事广为流传,东陵大盗、土匪、军阀、汉奸,这些摘不掉的头衔,使孙殿英声名狼藉。但是,多数人也许不知道,在孙殿英生命的最后几年中,解放军帮他安抚部下,戒除他多年的大烟瘾,疗治他的“烟后痢”。在生命垂危之际他做出忏悔:“我过去做了许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 不肖少年毒赌起家 孙殿英,乳名金贵,字魁元,河南永城人,1889年生。孙殿英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之徒,因与人斗殴,将人打死入狱,死于狱中。孙殿英从小受母亲溺爱和娇惯,养成顽劣好斗的性格。他7岁入私塾,常与同学斗殴,有一次受老师责罚而不服气,竟放火烧了学屋,被赶出校门。尔后母亲带他回娘家,穷困潦倒,靠乞讨度日。不久,孙殿英染上天花,留下满脸麻坑,被人唤作“孙大麻子”。年长之后,孙殿英结识了一些流氓、赌棍,出入赌窟、钱庄,渐成赌场高手,以赌为业,发了不少财。 1914年孙殿英25岁那年,投到河西悍匪张平手下,初当伙夫,后当勤务,以后又干起鸦片买卖,甚至自己动手制造鸦片,印上“殿鹰”商标,销往各地,赚了大钱。 1916年,豫西地方纷纷组织各种封建会道门。这些会道门在民众中颇有影响,一旦有事,便可纠集成百上千人进行活动。孙殿英觉得大有可为,便加入了豫西会道门之一的庙会道。凭着装神弄鬼的手段,不久,他便当上了庙会道的头目,收了不少徒子徒孙。 1922年,直系军阀吴佩孚驻防洛阳,严令禁毒,逮捕制毒犯,孙殿英逃往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一带)。不久,他投入河南陆军第一混成团团长兼豫西镇守使丁香玲部,在丁香玲保护下依然贩运和制造鸦片,并从副官升任机关枪连连长。有了一点兵权,孙殿英趁机收容豫西土匪、流氓、赌棍及庙会道会徒,掌握了一支亦兵亦匪的武装。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时,驻豫西直军开赴前线,孙殿英趁机率领机关枪连及丁香玲部一个骑兵连在陕州哗变,东窜洛阳,到处抢掠并招兵买马,队伍扩大至数千人。 挖坟东陵举国震惊 孙殿英虽然拉起了一支队伍,但在军阀混战的局面下,不投靠大军阀就难以生存。孙殿英知道当时的山东军务督办张宗昌也是土匪出身,可以说气味相投,于是派人请求张宗昌收编。张宗昌欣然应允。 1928年6月,国民革命军第二次北伐成功。其时,孙殿英率部驻防在蓟县的马伸桥,此地离清朝的东陵仅一山之隔。当时有个惯匪马福田,探知东陵地区无人看守,就伙同其他匪徒窜到东陵盗宝。孙殿英闻讯,调动一团兵力,开到马兰峪,打跨了马匪后,借口防匪护陵,又声称“举行军事演习”,把东陵30华里内戒严。此时已当上军长的这个大土匪便指挥部下挖坟盗墓,干出了一桩震惊全国的丑恶事件。 不久,马兰峪的满族民众发现慈禧、乾隆坟墓被人挖掘,即报地方当局查办。这样,孙殿英盗挖东陵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各地报纸纷纷揭载,要求严办孙殿英。 据说孙殿英拿出宝物中的一部分送给宋美龄、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戴笠等,因而得到保护,得以逍遥法外。虽然国民政府命津卫戍司令阎锡山组织军法会审,以商震为审判长主持其事,但也不过逢场作戏,最后不了了之。 数年之内,孙殿英或送或卖,使这批价值连城的国宝失散殆尽。 替蒋卖命兵败被俘 1945年8月,正当全中国沉浸在庆祝民族解放战争胜利的欢欣中时,窝在重庆的蒋介石考虑起了“反共建国”的“大计”。实施“大计”的紧急措施之一,就是把华北地区的伪军统统改编为国民党的“先遣军”,从而为他们摘去汉奸帽子,使他们对蒋感激不尽,从此服服帖帖地投入反共内战。11日,蒋介石以十大伪军司令为各路“先遣军”总指挥的任命状,正式通过广播昭告,孙殿英就是其中之一,具体任务是“调防”京汉铁路沿线新乡至安阳间,继续与八路军作战。于是,孙殿英摇身一变,由“曲线救国”的“功臣”,转为反共内战的先锋。 同年9月,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奉蒋介石命令,率军暂驻新乡,待机北上进犯中共解放区。孙殿英却疑心孙连仲要解决他的部队,连夜坐火车去面见胡宗南,自称是为贯彻老蒋的战略意图,准备把部队拉到汤阴,目的在堵住八路军下太行山。他同时使起“钱可通神”的法宝,一出手便赠送胡黄金三万多两,借以换取庇护。 这一招果然灵验,胡宗南马上表示对孙殿英“换防”的支持。此后,孙殿英不断贿赂国民党军政要员,连连奏效,不到一年时间,又弄来一纸蒋介石亲署的中将第三纵队司令官的任命状。 “麻哥,共产党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呀!”孙殿英奉蒋介石军令进驻汤阴前,两个同他过命深交几十年的老兄弟悄悄地劝他。 “你麻哥肚子里有数。”孙殿英满不在乎地说。在他看来,国民党有着强大的海陆空军,并有美国作后台,战争只要打响,必获全胜;共军人少势弱,武器装备较国军更是悬殊,将来肯定不是蒋介石的对手。眼下的局势对自己也很有利,只要打胜这一仗,既可显显自己的威风,同时有了对蒋讨价还价的本钱。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却是押错了宝。 1947年3月下旬,解放军刘邓大军挺进豫北,在短短十天之内,便攻克了豫北大部分国统区,拿下了孙部驻守的五陵,将包围圈迅速向汤阴紧缩。孙殿英把希望寄托在蒋介石和胡宗南的援兵解围上,对于刘伯承的劝降信拒不作答。双方激战近半个月,解放军铁壁合围,困守城池的孙殿英兵力锐减,弹粮愈少。蒋介石从汤阴的战略地位着眼,倒是派出了国民党军队的精锐第二机械化快速纵队驰援,却恰巧落入解放军的运筹之中。他们以大部兵力从两翼延伸,形成一个口袋形的阵势,待敌军接近汤阴时,即从两翼包抄,一举将其歼灭。 解放军歼灭了孙的援军之后,便集中兵力,向汤阴大举进攻。这时的孙殿英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仗如果战败,蒋介石会摒除自己,只有死守城池,坐等“时机”。啥是“时机”,孙殿英自己也讲不清楚,更没法向弟兄们交代,只好乞灵于庙会道的祖师爷姜太公。他特地集合所部“道徒”官佐1000多人,在汤阴城的南大街筑起神坛,供起他那把不离身边的“莫邪宝剑”,焚香祝祷,跪请祖师爷指点神机。据登坛弄法念咒的“大师兄”称,祖师爷的神机指点是“义师不亡”,结果发布后,士卒们的斗志更加涣散,传到孙殿英耳朵里的纷纷议论是—— “义师不亡,是说解放军吧。俺们这种‘两杆枪’,能算义师?” “解放军不亡,那就是俺们亡了?俺的娘呀,可怜她还在家里等俺给送终哩……” 1947年5月1日夜晚,解放军的总攻开始了。猛烈密集的炮火霎时间将汤阴东北角的城墙轰开了一个大豁口。抽饱大烟的孙殿英打起精神,指挥部下据险顽抗。可是官兵们大多躲避藏身,再无战心。很快,解放军控制了全城局势。退逃到东南角寨墙据点里的孙殿英自知大势已去,被迫向解放军缴械投降。 戒除毒瘾开始新生 作为战俘的孙殿英先被送到河北武安县的冶陶镇,刘伯承和他谈话,希望他认真反省,走向新生。此后,孙殿英到漳河边(河南安阳和河北邯郸的分界线)的第二野战军训练班,揭开了人生的新一页。 横在孙殿英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是他自知罪孽深重而缺乏对解放军俘虏政策的理解。面对每一顿“优待餐”,他心里充满忐忑,总担心吃完后就要被拉出去枪毙,其后感觉自己生命确无危险后,又为部下担心起来,怀疑这些老兄弟们早已不在人世,而自己的侥幸活命,仅仅是为解放军起到宣传作用。 为了消除他的疑虑,解放军特意安排了一些同在汤阴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前来孙殿英的住宅,与他们的“麻哥”见面。 眼见为实,孙殿英服了,特别是当他听说那些跟随其多年的“子弟兵”全都获得解放,有愿意参加革命的都加入了解放军,不愿当兵的全发给路费回家时,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这个以赌发迹、贩毒发家的“双枪司令”,一向以江湖义气带兵,有“爱兵如子”之名,得知大家全有了光明平坦的前程,不由得打心底里承认,只有解放军才是真正的“义师”,而自己的部队必“亡”。 孙殿英的敌对情绪彻底消除,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另一重困扰又缠住这个开始悔过的“双枪司令”:解放军是禁毒反毒的军队,可他吸食了几十年的鸦片,被俘后每被烟瘾折磨,发作时就像一根随风而倒的枯苇,可以躺在炕上一连几天不动弹,几让人怀疑已经咽气。 为了挽救孙殿英的性命,漳河训练班经请示上级,决定对其采取特殊的政策——派人化装进入敌占区买来鸦片,每日限量供其吸食,同时使用逐渐减少烟膏、增加桂皮含量的掺和办法,终于帮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戒除了毒瘾。孙殿英偶然知道真相后,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喊道:“共产党是我的再生父母,解放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孙殿英的认识在逐步提高,身体却益加衰弱下去——由于几十年的恶习,他染上了烟后痢,难以治愈,解放军找来医生为他医治,可是回天乏力。他在生命垂危之际,拉着前来看望他的人的手说:“我过去做了许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 孙殿英希望活下去,就在今生今世报效解放军的大恩大德。当他自己明白已无药可救后,又指望至少能活到解放军攻占郑州,使他能再见亲人一面。他说想看看儿女,给他们讲述父亲的过去,让他们代父补过…… 年过花甲的老人终于没能挨到那一刻。一个秋风吹拂的日子,孙殿英带着生死关头的真诚忏悔,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离开了人世。 40年后,他的儿子、西安外国语学院院长孙天义教授出任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兼文教委员会主任,分管的工作中包括保护历史名胜和文物古迹。他说:“父亲破坏文物的污点是抹不掉的,正因为如此,更增加了我保护文物的责任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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