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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去过黄平县谷陇镇的滚水村,我曾被那个村子的石板路、石板墙头、石板建筑惊叹过。深圳一位先生跟着我的文章去到了那里,他说:“滚水是个撼人心魄的地方。”他把图片和文章发到了社交媒体上,也同样引来了无数摄影爱好者。后来,我才得知,那些石头建筑的遆造者并非滚水的人,而是它邻近的村庄凤山。这撩逗了我去凤山的念头。
凤山在清水江北岸的一个大山脉之上,深秋的凉风从寨子的头顶上掠过,吹落了村子那棵枫树的叶,把呈灰竭色叶飘浮在半空之中,然后摇摇摆摆地坠落到很远的山岗之上。还是从那条804公路分岔行走,沿乡村向南行走一公里也便是凤山了。
此行有杨志成先生同行,他就是那个村寨的人,他对于凤山十分了解,是他介绍了这里的一些民情故事。凤山,原名崩山。“崩山”其名源于一次山体滑坡故名。苗名叫“见松”,写作苗文就是“jeex dlongx”,其意是“梓木坪”。
公路到达村头之后,也便宜消失了,余下来的就是分叉的入村小道。这是建在斜坡之上的寨子,地面是很平整的原生石板。为了通行,人们在这原生的石板之上,用凿子凿出了梯子形的道路。这些原生的石板色彩可十分的艳丽,在一堵大石壁之下,你能一眼就看出很多颜色出来,有红色、紫色、绿色、巧克力色、灰白色等等,而且层次十分明显。再仔细瞧一瞧,你才发觉这些岩石全都是化石层。化石的种类也多,都是一些水生软体动物化石。据说这些化石距今已五亿三千多万年了,具有极高的科学研究价值,应该是人类的珍贵遗产。我对于地质学虽然不懂,但如此多的化石群在凤山的出现,理应成为古生物研究和观摩的胜地。
凤山的村头有石桥,桥叫“杨家桥”,桥梁的一头有碑,碑文上面写作杨氏开寨鼻祖耇进的名字。据后来查其“杨氏族谱”方知,这支杨氏苗族是明代初年入黔的,他们是被捆绑着。耇山完几已75岁了,他拿出手腕对我说:你看,我们的手上还有捆绑的痕迹。他还说,我们这支苗族从江南来,有潘姓、杨姓、吴姓等,成家成寨的来,路上想解大小便就得让押解的人解掉手中的绳,现在才有“解手”一词。又还说,我们走路不同于江南的人,我们习惯背起手走路,也是因为那时手反捆形成的习惯。在施秉、黄平一带,我考察了好多的苗族村寨,我发觉好多地方都是有这种说法,除顾氏、石氏等少数姓氏曾是以“将军”先祖入黔之外,其他姓氏都说是从江西株柿巷捆绑来的。我是吴姓,我的父也曾对我这样说过,而且还说是“耇吴”之后,现在还沿袭“子父”连名。如此说过,黄平、施秉这支苗族难道真的是明代才开始入黔的吗?如果是这样,那有的历史得要改写——之前有学者研究,认为苗族从都柳江,越过雷公山而入清水江、舞阳河一带的。如果他们是明代才入黔的苗族,那就应该是从江南进入贵州的最后一支苗族。这就有待专家考证了。
走近凤山,你仿佛走近一个石头铸就的世界,地基是石条砌的,入村的道路是石头上凿开的,墙基一般以大块条石堆砌,门槛是整块的长条石。在村子里,我们还能见到石头砌成的猪栏牛圈、厕所、水井、磨坊、桥梁以及石凳、石礅、石碓等石器。一些石块上还雕有人物、花鸟、龙凤等图案,雕工精细。凤山人把石头当成一种凝固的公共艺术来经营,村落由此成为“石头的史诗”。
耇旧山是个石匠,据他介绍说,他们这里有名的石匠很多,比较有名的有耇天沙、耇当几、耇久宝娄、耇几马弄、耇锁宝等等,这些匠人可谓名声在外久了。黄平、施秉、余庆、凯里、台江、石阡、镇远等地好多村子的碾米房是这里的匠人做的。其个数有上百个之多。有的碾米房做得很科学,一个加工房舍居然借用水力,碾米、推磨、舂碓一并进行,这可是那个时代的最高工艺水平了。
在谈话间,他们提到了施秉的鹅翅膀桥,这桥的砌桥技艺也是这里的匠人做的,鹅翅膀桥,位于老湘黔公路上,因其所处县境内甘溪乡刘家庄鹅翅膀而得名,建成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该桥系山地单孔石拱型,长21米,桥面净宽6.3米,高11米,桥拱跨径6米;其建筑顺坡就势,公路从桥上通过后,又旋复往左呈螺旋状绕至桥拱下穿过,形似立交,构思精巧匠独具,故称螺丝桥。这可是中国第一座现代公路立交桥。还说,施秉西城的“红卫桥”、以及西街和正街的河堤也有他们的功劳。红卫桥我太熟悉不过的了,每天散步我都要到桥上走一走,这桥是1964年8月动工兴建石拱桥。这桥是在1966年11月竣工通车。石拱为两孔,每孔跨径20米,桥面长58米,宽7.2米,高11米,总投资13万元,因竣工时正值“文革”,时称“红卫桥”。1986年5月更名“小河桥”。我无法列出很多的实例,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何以与石器或石材建筑有如此多的千丝万缕联系?
但人们还是有几多的担忧,也就是石匠工艺面临着后继无人的问题。宝耶利是个石匠,现在五十多岁了,他做石匠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他做过墓碑、地脚、擂钵,指路碑,也和老一代石匠做过碾米曹,小石桥等,他说,村中现在盖了大批新住宅,主要是以砖、混凝土等材料建造的房子,而那些运用传统石工工艺建造的老房子却被隐藏在了这些新房子的里面,不进村中很难体会到它们的存在。进村的路径都镶嵌了水泥,地基也不再采用石材,家庭里用的石器均被现代化的物件代替了,并被扫地出门了。在一家古旧的木房外面,置放着一个很精致的老石磨,白天黑夜都在那里日晒雨淋的。水碾代表着石匠的最高工艺,而如今都用电粉碎机,现在都已毁损。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已无意从事这门行当,石工传统工艺的丧失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维系凤山的传统石匠手艺,其“路慢慢之远兮”。几龙莱是个中年人,他与妻子在寨子的公路边架起了一个棚子,夫妻二人秉承着传统的手艺,到这里来开石材,这些石材可用作地基砌墙脚,价格并不看好,所以他们并不是靠这石材编织什么“幸福梦”,只因为家里有老人小孩,出去不了打工,才留下来的。
离开凤山,我在思考:是我们对石工艺的认识不够还是这项传统工艺必须要消失呢?我们能不能让石匠工艺融入泥水匠和装饰行业之中呢?当人们对一些司空见惯的现代饰物产生审美疲劳的时候,人们是否又要回归自然朴素的石材呢?不过,我会相信石匠工艺又有回归的那一天的,这就是“轮回”。黄平县旧州正在修复古城,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我相信他们一定做得更好。
贵州省施秉县苗学研究会 吴安明(紫 夏)
二0一六年九月十九日于偏桥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