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诞生仪礼中的发文化

藏族诞生仪礼中的发文化 　　内容摘要：藏族在其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的人生仪礼民俗。具体到其诞生礼俗方面则是由于受到自然环境的较大影响而显现出一种不重视孕妇和婴儿的表象，但实际上藏族人对婴儿是极为关心和爱护的，这主要通过与婴儿有关的发文化表现出来。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重要的关口要去面对，而诞生礼则是人最早面对的，它是人一生的开端礼，它表示婴儿脱离母体进入社会而人生所经历的四大礼仪——诞生、成年、婚嫁、丧葬，莫不与作为人类社会生活重要组成部分的衣着装扮有着或多或少、或隐或显、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作为服饰文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发饰，毫无疑问，它作为一种符号和象征，作为民族的一种显著标志，在婴儿的诞生仪礼过程中，也一定会扮演重要的角色，体现出应有的含义来，具体到藏族而言，在藏族人的生命旅程中，尤其是在藏族人生之开端，与头发有关的仪礼或者是适应藏族需要的发礼，也一定会体现出具有民族特色的内容来。当然，这里指的主要是与婴儿有关的发礼。 　　（一）　　要了解诞生仪礼中的藏族发文化，首先必须对藏族的诞生礼有个大致的印象。诞生礼居于人生四大礼仪之首，是人从所谓“彼世”到达“此世”时必须举行的一种仪礼。它作为人类社会生活的重要内容，涉及到许多文化现象。几乎每一个民族都传承着一套与妇女产子、婴儿的新生息息相关的民俗事象和礼仪规范。一个婴儿刚一出生，还仅仅是一种生物意义上的存在，只有通过为他举行的诞生仪礼，他才获得在社会中的地位，被社会承认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这似乎是一种势在必行的做法。比如，汉族民俗中就有为初生婴儿剪胎发及与此相关的“三朝礼”、“满月礼”和处理胎发的一些仪式并且“三朝礼是人生礼仪中，表示小孩脱离孕期残余，正式进入婴儿期的标志。”由此可见头发对于初生婴儿的重要意义。然而，在广大的藏族地区，在广大藏族人的实际做法中，却有着与此迥然不同的另一面。根据文化生态学的观点，文化形态首先是人类适应生态环境的结果。冯天瑜认为，地理环境通过以下三个方面对人类文化创造发生作用：第一是特定的地理环境经由物质生产方式这一中介，给不同的文化类型奠定了物质基础各种文化类型都会程度不同地染上地理环境的特征；第二是地理环境通过人自身的活动影响人们的风俗习惯、性格面貌；第三是地理环境直接赋予某些文化以色彩。由于藏族地区的自然环境极其恶劣，为了自下而上藏族人大都习惯了适应环境，因此，他们的体质极其健壮，具体到藏族妇女身上，则是她们及其家人根本不把生育当回事，这也就是藏族在其居住地区的自然环境的影响下而形成的生育文化它是一种粗犷型的文化在对待初生婴儿上，他们不是把婴儿看得金贵无比，而是按其民族习惯来对待婴儿，就形成了与自己周围的自然环境相适应的生育习俗和生育文化：“妇女有了孕，决不象内地妇女以为不得了，什么事须家人扶伺，要药饵调养，终日睡在床上，动也不动。她却是行无所事，工作一如常日。所以到了生产的时候非常容易，往往在山中牧羊生下小儿，置之怀中；若是恰巧遇着母羊生下羔羊，一左一右，带回帐房，便把孩儿、羔羊抛在地上。于是又去取水做饭，做其他工作，毫无为难之事。孩子身下铺张羊皮，上面再铺上一张，已是洞天福地，啼哭任他啼哭”“青海游牧人民，视怀孕为普通不足介意之事，怀孕期间，操作一如平时，因其体质健壮，故生产至为容易，往往于山野牧牛羊之际，即产婴儿，怀抱之。其时，若母羊生羔羊，亦取而纳诸怀，相挤相撞，带回帐房，状极自如”。甚至“西藏妇女有的在耕樵时产生（婴儿），负而回家”，有些“贫苦而人代牧者，往往产于山野，产后即以婴孩纳诸怀抱，带回帐房”。当然，还有其他方因素，比如宗教禁忌和习惯势力的影响，“藏族怀孕的妇女，不是那么重视休息和休养，宗教势力歧视妇女的思想，又使妇女分娩时得不到合理的照顾和起码的卫生。直到现在，牧区妇女，还是在帐篷外面生小孩，哪怕狂风大雪，临盆是不能在帐篷里的。农区有些地方，妇女分娩也只能在牛棚、羊圈之中，”还有，交通条件和卫生条件的限制，也是一个原因：“妇女生产时，随便找个老婆婆来帮忙就算了，这个老婆婆也许刚抓完牛粪，手也不去洗，立刻就接生”，所有这些都给我们展示了一副藏族妇女对生产孩子不重视和不在意的画面。不仅如此，孩子在出生之后，得到的待遇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在四川西部的里塘地区，藏族妇女“子女，初不洗浴三日以酥油遍身涂之，曝日中。半月，即以炒面调茶汤灌之，多不与乳食”；同样，在西藏的广大地区，情形与此大同小异：“产下时，母以舌舐之。三日后，遍身涂抹酥油，晒于日中。一七，即调糌粑而灌之，不给乳食”；“生儿不洗，母以舌舐之。三日，周身涂以酥，暴烈日中，已调糌粑作汤饮之，多不与乳”。总之，在外界人们的眼里，上述的做法都是让人难以接受，难以理解的。然而，这又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着且延续了若干年的文化其实，只要我们站在藏族文化自身的立场上，以“主位”的观点来看待，这一切又都是合乎情理的。由于藏族妇女有强健的身体作基础；因此她们才不把生育当一件多大的事儿，这是极其正常的。在孩子出生后，她们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适应环境，能够在恶劣的环境条件下得以自下而上下去。孩子出生后，母亲用自己的甜头舔舐孩子的全身，“舐犊之情，母子情深”，母爱之情尽现其中。用酥油洗浴和晒太阳，这都是与藏族传统文化相关的内容。酥油在藏族人的心目中，无疑是一种必不可少而又至关重要的物质以此洗浴婴儿，意义不言自明：可防止藏区高寒的气候给婴儿皮肤造成的干裂这种伤害，起到滋润皮肤的作用。晒太阳则是让孩子接受日光的照射，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具有消毒杀菌的作用是讲卫生的表现，更主要的则为是为了使之适应高原地区强烈的阳光，使之长大后就不怕太阳了。这是藏族人为了使婴儿从一踏入人世就要学着适应他自己周围的环境而采取的应对措施，是民族习惯的传承和延续。当然，这也是有利于婴儿钙质吸收的重要举措，是促进婴儿骨骼发育的有效途径。喂给婴儿以调好的糌粑汤，首要的含义在于给婴儿开胃，使之能先适应自己民族的传统饮食，以便有一个好的胃口，多吃快长，另外这一做法当然也是藏族传统文化的又一组成部分似乎有一种使之以后不要忘本的意味。但实际上，以科学的眼光看，这些做法并不见得绝对有效，甚至会起一些不好的作用，因此，现在这些做法在某些地方已被废止或改进。哲蚌寺转经的老人。 加措 摄　　无论如何，婴儿的新生及其成长，对整个家庭及至整个社会来说都属头等大事，因此，在婴儿诞生及其后的时间里，藏族人仍然举行自己的一些与婴儿头发有关的仪礼，并要通过举行这些仪式来祈求孩子健康成长。比如，在西藏地区的一些地方，“婴儿之初生，即以兽指（脂）涂擦其身，惟留头部，必经十五日始为淋浴。生女二日，生男三日，朋友、知己及近邻皆来庆贺，举酒、送哈达，以哈达缠生儿之头”。以酥油给婴儿擦身但却保留头部，这是因为，“在许多民族中，都把头部看得特别神圣，不允许他人触摸，不许可有什么东西随便凌驾于它之上”，藏族亦不例外，而哈达却不一样，它在藏区有着极高的地位，是神圣的物品，是用来敬奉给神灵、佛祖和最尊贵的客人的，用之缠婴儿头，亦可看出藏族人对新生婴儿的关爱，他们希望用之来祈求佛爷的保佑，保佑新生婴儿健康、平安。与之极为类似的是，藏族人在小孩出生后举行的“呛酒”活动；“女儿产后两日，男儿产后三日，亲邻皆来相庆，称为‘呛酒’，祝幸福而送哈达也。以哈达一缠儿头，余与两亲”。西藏地区的藏族人在小孩出生后的几天内，还要举行一个名叫“旁色”的仪式，其中也有与婴儿头发有关的内容：“小孩生下来的第三天（女孩子是第四天），亲朋好友便要前来祝贺，这各活动叫做‘旁色’，‘旁’是‘污浊’的意思，‘色’是‘清除’，也就是清除晦气的活动了。城里人带的礼物是青稞酒、酥油茶和给小孩的衣服、帽子等。客人一进屋，先对生母和襁褓中的婴儿献哈达，给生母敬酒、倒茶；然后端详初生婴儿，对孩子的出生说一些吉利、祝福的话。在农村，亲友除带上酒、茶以外，还要带上满满一‘唐古’（羊皮口袋）糌粑及一块新鲜的酥油，这是进门的贺礼。农村人用古老的风俗来祝贺孩子健康成长，客人要在敬酒、倒茶奉献给生母以后，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一点糌粑，放在初生儿的额头上，表示祝孩子吉利向上。”其中，与婴儿头发有关的做法，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客人们送给小孩的礼物之一的帽子很显然是为了遮盖头发、保护头部的，这也是藏族人对孩子重视的表现之一；给婴儿献哈达的做法与上述功能异曲同工；农村人也用最朴实的做法表达他们对新生命诞生的欣喜和对孩子能够顺利成长的期冀与祝福，在农村藏族人的眼里，糌粑作为维持生命的“圣物”，用它放在婴儿的额头上，也许是最最诚挚和房屋的祝福吧；此外，这还可以理解为起到涂抹婴儿额头折皱的作用，以此来保护婴儿娇嫩的皮肤。青海藏族地区也有一种类似于汉族地区的剃头礼；孩子“五岁时有剪发之典礼。”至于剪发之典礼的细节，书中无具体的记载。与之相关的是，裕固族和蒙古族都有本民族的婴幼儿剃发礼，并且还有具体年龄限制：裕固族娃娃一般在1－3岁；蒙古族则要区分男女，男孩在3－5岁，女孩在2－4岁。且此过程都有喇嘛参与其中。据此，笔者猜测，剪发典礼应该是信仰藏传佛教系统的民族文化与汉文化交流融合、相互借鉴的结果，期间肯定发生过或者是仍存在文化借取现象。无疑，它是作为一种宣布孩子已经脱离死神的危险、能够继续茁壮成长的信号存在的，孩子的家人及亲朋好友希望藉此来祝福孩子成人成才。这也是与当时藏区婴儿成活率较低的客观现实相一致的。与这种饱含美好祝愿的做法不同的是，在西藏的某些地区还有一种用秽物洗饰头部的做法：“小儿之初生也，浴以冷水，又以牛屎洗濯其头。俗传能长大小儿胆量，使之临事不恐云。”这也是从另一面祝福婴儿的仪式。归根结底，各种形形色色的婴儿装饰行为与观念，都贯穿着一条格调鲜明的主旋律，即每一个族群社会的人们都期冀着新生婴儿平平安安，顺利成长，进入成年期。　　不仅如此，与婴儿诞生仪礼密切相关的还有婴儿母亲头发的相应改变。因为，在第一次荣升为父母的人，必须按其所处社会群体的集体意识和行为规范改变服饰符号。在藏区的某些地方，对刚刚生育孩子的藏族妇女还有相关规定：藏族妇女生下孩子三天后，要围上套头：这是用一根红色丝带或棉包弦缠在帽子外面的装饰，如同绶带一样。显然，这样的头饰及帽饰不再具有为婴儿祝福或者保佑的色彩，而单纯地是作为妇女生育孩子的信号或标志存在着，从更远的意义上讲，它应该还具有保护产妇免受风寒的作用，有一定的科学道理。它只是一种适应群体化、大众化的集体要求的行为，不再具有另外的含义。　　（三）　　总之，藏族诞生仪礼中的发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已经存在了较为漫长的时期。综观上文，我们可以对其的基本特点作一概括：第一，藏族的深厚的宗教文化底蕴是发文化得以存在的基奠。这主要表现在藏族对待婴儿的种种道具均与藏传佛教有着密切的关系，比如哈达、酥油等，举行种种仪式的原因也与藏族相信佛爷能保佑他们的孩子这一心理有关，显然这也是宗教的内容。第二，藏族生活地区独特的高原地理环境，造就了藏族诞生仪礼中的民文化既有豪放性粗犷性的层面，又能有温柔关爱倍至的一面。前者主要表现为对孕妇和初生婴儿有些随意的表象上，后者则主要指他们为婴儿的成活及成长所举行的若干突出婴儿头饰的仪式。第三，诞生礼俗中的发文化，显然主要以突出藏族民族特色为主，但不可否认的是，期间一定发生过文化借取和文化交流现象。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藏族小孩的剪发之礼。第四，诞生仪礼及在期间举行的与头发有关的庆祝仪式，其归根结底的目的无非是祈求孩子顺利长大，因此，祈福性便成了其的主要功能。毫无疑问，藏族诞生仪礼中的发文化可以说是藏族文化与民俗研究中的又一课题，它的存在，不仅为藏族人祈求后代的健康成长准备了条件，而且也丰富了藏族人的精神世界，充实了其民族文化的内容。作者： 汤夺先 撰写时间： 2002-11-27 来源： 西藏民俗（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