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侗乡去

一，    什么是“鸟翁”和“鸟翁”的歌堂？　　“鸟翁”是侗族男女青年夜间在歌堂里进行聊天｀对歌｀对话乃至谈情活动的统称。歌堂（侗语叫“Dangc wungh”）一般设在女方家，由一个或几个女青年（侗语称为“腊蔑lagx miegs”）聚集而成。歌堂是相对固定的，便于“鸟翁”的小伙子（侗语称为“腊汉lagx hanv”）们寻找。姑娘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哪村哪寨的“腊汉”来“鸟翁”，她们都一样接待。“腊汉”们则不同，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到哪个歌堂就去哪个歌堂，甚至一个晚上可以换几个歌堂。如果有姑娘外出走亲戚，她们落脚在哪家哪家就是临时的歌堂，全寨的小伙子们都可以去“鸟翁”。 二，“鸟翁”是怎样进行的？1，    准备。侗族的“鸟翁”是文明而严肃的。因此男女双方在“鸟翁”之前都要做一些准备。女方：晚饭后，梳理打扮完毕，拿起针线活（如待绣的花片，待纳的鞋底袜底，待纺的棉花等），到她们的歌堂，边做针线活边等”腊汉”们到来。男方：晚饭后，洗净泥腿，换上干净的衣裳鞋子，梳理打扮完毕，拿起琵琶或牛腿琴，带着手电筒或其它照明材料（一般是松香劈柴，侗语称：Zangl或jangl），最少两人，最多五人一起出发，向他们预定的寨子走去。2，    关门和喊门。歌堂的门一般是闩着的，这是女方表示严肃和遵从习俗的做法。“腊汉”们来到歌堂之后，不管门闩上与否，都不能冒失闯入，必须细听或观望室内的情况。如果室内有老人，就不能喊门，只能用琵琶声暗示------室外有“腊汉”来“鸟翁”了。老人听到琵琶声后，会很快离开，把天地让给年青人。喊门是“鸟翁”的序幕，也是非常有趣的。各地方的喊门方式和内容不尽相同，但基本的东西还是一样的。一般是这样喊门：男喊：“美丽的姑娘呀，请开门！让我们看看你那美丽的容形。”女答：“外面的‘腊汉’呀！请让我说给你们：这里的姑娘丑陋，没脸见你们外面的贵人。”男喊：“高贵的姑娘哟，请开门！让我们领略你那高雅的神情。”女答：“‘腊汉’呀，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很寒贫，衣裳褴褛见不得外人。”男喊：“快开门吧！好心的姑娘们，开门让我们进去听你们百灵似的歌声。”女答：“尊敬的‘腊汉’呀，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很愚笨，学不到歌哪有歌唱给你们听。”    喊了一阵之后，如果姑娘们还不开门，小伙子们就会唱起开门歌来： “室内的姑娘为何不开门？让我们远来的‘腊汉’在外面遭雨淋，雨水把我们的心淋成一块冰；好心的姑娘哟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暖暖这颗可怜的心。” “美丽的姑娘哟为何不开门？是不是在等你那未婚的情人？如果这样，我们将不会再喊你们开门，让那位朋友与你们好好地相亲。” 姑娘们忍不住这些带刺激性的歌声，把门轻轻地打开，笑眯眯地迎接小伙子们进屋来。3，正式“鸟翁”。 ‘腊汉’们进得屋来，姑娘们热情让座。坐定。为首的姑娘就开口问： “对面的阿哥，你们是哪个大寨子的‘腊汉’呀，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们这些单身姑娘家里来，不怕单身的晦气粘到你们身上去？”  “我们从天远地远的地方来，一路上也没有遇上什么风，是特意来找你们‘鸟翁’的，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与我们‘鸟翁’？”  “阿哥呀，怎么那么说，我们这些姑娘家贫人又丑。‘腊汉’们都不愿来与我们‘鸟翁’，今天你们到来我们很高兴，巴不得与你们‘鸟翁’。你们抽好了烟，坐暖了凳，就唱歌给我们听啊。” “我们不会唱歌‘腊蔑’啊，今天来就是为了听你们的歌，人们常说：‘省亲回家乡，听歌找姑娘。’你们有歌就快唱，我们也好听个开心。” “人们也常说：‘找鱼找深潭，找歌找俊男。’你们‘腊汉’才有歌，快快唱，不要嫌弃。”一阵对白之后，琵琶手调好琵琶，随即优雅的琵琶曲调领引小伙子们开腔唱道：“我来拜会你，有如鱼儿拜会沟，鱼儿拜沟我来拜会你，你不来游我来游。” “我来拜会你，有如鱼儿拜会河，鱼儿拜河我来拜会你，你不肯过我肯过。”“我来拜会你，有如鱼儿拜会潭，鱼儿拜潭我来拜会你，你不来玩我来玩。”女方同样对答三首；“喜你会，有如小沟会大鱼，小沟会鱼我们喜会你，喜你带来好兴头。”“喜你会，有如小河会大鱼，小河会鱼我们乐会你，乐你带来好事多。”“喜你会，有如小潭会大鱼，小潭会鱼我们得会你，得你带来好多玩。”这些歌是青年男女初次相会时经常唱的“见面歌”，或叫“相会歌”。去拜访的一方唱《我来拜会你》，另一方则唱《喜你会》。唱了“见面歌”以后，就可以开始唱别的歌了。一般是先唱夸对方的《好人才》《好姑娘》《好儿郎》等，侗语统称：al《Juh lagx nyenc lail》。如：“Juh lagx yuenc lail nyaoh aox ail huax yinh。Naih xaol minh bagx mongp momgc xongs menv liongc aox nyal。Nanx bagx sebs soul，xongs duc poul dav biank。Naih xaol kuanl yangh jeml jul，lul goc nos yangh nal。Diul xah liangp xiaol weex duc nyenc singc nyih，yah bis jogt eis liic dih，naih nyac juh liix wenx jangp yaoc bens liangp daengh nyac。” 汉译如下：“美丽的姑娘，你住在繁华的怀远街上。白白净净象那秧田里的白鹭，白里透红又象河中龙女那么漂亮。你人似珍珠，心地善良，我真盼望与你结成双，就象锄头离不开土地一样。假如你写文章我愿磨墨永远守在你的身旁。”也有唱《同在蓝天下》（侗语：《Jungh des mas menl》）的。“Jungh des mas menl ，xaop mangc ags senl nyaoh？Jungh lagx jiangl liangc，xaop mangc ags dih wangp？Ags senl ags nyaoh lianx xeengp dunas，ags pungs ags nyaoh lianx xeengp qongp，nyaemv naih qongp yaoc qongp nyac xah xongs yac fuh luh。Nanx nas nyac juh bagx miinc yongc，miinc yongc il nup jav xaop nyangc il jiav，nanx bagx sabx yak liih nyil nugs duil baengl，nanx nas juh liaenl il yangh jinl baenc tik，jebs dal juh siik liih nyil miix maol liongc；Naih jiul aox yanc gueec tip il yangh bil gueec saenk，aox yanc gueec fuh il yangh guh gueec mogc，dogc laot langc jeml daengc aox semp duh danc，daoh lix gueec lanc xah il lanc bieenh kuagt，juh weex pidt dags mangc gueec guags jiul langc ov pongl，juh weex pidt dags，mangc gueec guags jiul nongx，yonc baoh，nyaemv nyimp juh nyaoh lis juh mangc，nyaemv nyimp juh nyaoh baov xaop juh buix funs，jiul nyaoh senl uns yuns duc nyenc fuh tip， jiul nyaoh senl uns yuns duc nyenc tip fuh，naih yaoc yuns janl gungc luv uv map nuv xaop juh il dal。Bedt nguedx nyanl hak ，juh nyimp saox juh yak lah jouc demh bins，yah bis nyih nguedx kangl saos haol hins xunv ah， bav meix beeuv boul，xaop buh daih nanc gas jiul jouc jeev mungl。” 汉译如下：“同在蓝天下，为何我们不住在一个地方？同是章良的后代，为何我们各住各乡；各住各乡难相见，各住各乡难同堂。如今你我来相会，好比织女见牛郎。今晚把你细端详：你的肌肤白嫩，与那棉花一个样；你灿烂的笑脸，比那桃花还票亮；你眉毛纤细世无双，比那龙女还要强。我郎无伴好比炭无火，我郎无妻就象笼中无鸟好荒凉。单身一人心头冷，凄凄惨惨日惶惶。你若有心请你把我帮，借只小船得去你家乡。我住在山间离你们村寨远，忍饥挨饿特来把你探望。二月春风吹叶长，八月秋光熟果黄。只恐你早与那群芳一齐斗艳，难等我们这后来的单身郎。”唱了一些夸对方的歌之后，接着双方自然就改唱一些互相爱慕的结情歌。这些歌可以一连唱几夜。如果其中有一对男女真的产生了爱情，他们之间就会唱一些“晃韶歌”，侗语叫Al wangk saox，即解婚歌。“晃韶歌”不能随便唱，只有在两人确实产生好感并准备与之结亲时才能唱。否则就会得罪对方，而被视为无理。唱了“晃韶歌”就要付之行动，男女双方就得回去各“晃”（辞退）各的“韶”（未婚夫）或“埋”（未分妻）。如果辞不掉，两人就商量私奔。私奔是万不得已的做法，被侗族习俗允许，但不提倡，更不被大众鼓励。因为私奔是会得罪人的。所以私奔几年后，必须带着孩子返回家乡向亲戚朋友赔罪，也叫“洗脸”，侗语叫“Jugl nas”。4，分散。“鸟翁”一般不能在白天进行，当对歌对到快天亮时就得分散。分散时要唱“分散歌”。男方唱：“分散了，你走一路我一路；我走我路见老母，你走你路找丈夫。”女方唱：“分散了，你走一路我一路；我走我路回家里，你走你路去找妻。” 或者说：“一晚坐一会，十晚成双对；为了结得亲，明晚再相会”的告别语。 如果第二天晚上小伙子们真的还去这个歌堂，那喊门就很简单了，只要通报姓名，并喊上几声，姑娘们就会开门。对歌也不必从唱“会面歌”开始，可以直接唱想要唱的歌曲。三，“鸟翁”需要遵守的道德和习俗。前面已经说过，侗族的“鸟翁”是一种严肃而高尚的社交活动。青年男女“鸟翁”从表面上看是一种开放的自由的社交形式。其实则不然，它必须遵守与其相关的道德和习俗。“鸟翁”时须轻声细语，不得喧哗吵闹，不得说脏话气话；男女分座且要有一定距离，严禁动手动脚去触摸对方；男方不准乱动女方家里的任何东西；歌堂里不抽或少抽烟；如果碰到女方不愿意与男方“鸟翁”，男方也不要生气，更不能漫骂，只能用歌去表示不满，如唱：“Sais pangl tiank tiank nyaoh ah banv meix duil baoc，eis diangs saox nyac liongc binv fenl。”汉译：“姑娘啊，为何那么高傲？你的未婚夫未必就是龙变的呀。”或唱“Baov xiaop yinc juh buix jaems baos，nuv baov laos yaoc lianx douh naengl meec banx nyenc gungc。”汉译：“我劝妹妹莫低头，如果我一人对不住你，还有那么多朋友都是好人啊！” 然后应该体面地离开，去找另外的地方“鸟翁”。“鸟翁”时不能有兄妹同时在场，这样被认为乱俗，是绝对禁止的。定了亲的男女双方也不能经常在一起“鸟翁”，这样也会被人们讥笑。通常是：未婚夫让给别的“腊汉”“鸟翁”；本村的“腊汉”让给外村“腊汉”“鸟翁”。“鸟翁”一般是起唱者唱什么歌，对者也必须唱什么歌；起者用何种唱法，对者也必须用何种唱法，如起唱者唱琵琶歌，对者也必须唱琵琶歌；起唱者唱河边歌，对者也必须唱河边歌；起唱者唱牛腿琴歌，对者也必须唱牛腿琴歌。如果想由琵琶歌改唱河边歌，就得事先向对方说明：“哥（妹）呀，实在对不起，我们没有本事跟着你们了，只有各上各的山，各耕各的田了。”之后，才可以改唱。  结了婚的女孩是不能在夫家“鸟翁”的，但回到娘家仍可以“鸟翁”。外出到其他地方也可以“鸟翁”，但是要有所收敛，在有丈夫或丈夫家人跟随的情况下就不能“鸟翁”。女孩子怀孕之后，就自觉告别“鸟翁”了。结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仍然可以“鸟翁”，直到他自己不好意思为止。四，“鸟翁”的意义与传承。“鸟翁”之所以千百年来为我们侗族人民喜爱与传承，主要是因为这种形式适合我们民族的特点，它能很好地表达和抒发男女青年的情感。同时“鸟翁”就是赛歌，歌堂就是赛歌场，男女青年可以在这里一展自己的歌唱才华。在这里他们不但比谁唱得好听，还比谁的歌更多。正是由于“鸟翁”中需要赛歌，才推动着人们去编歌学歌练歌，从而使侗歌获得丰富和发展。在我们侗族的村寨里，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是劳作还是休闲，小孩和青年学歌，大人和歌师教歌是一件很普遍的事。这是侗族的优良传统，也是侗族民间文学传承的主要方式。在实际生活当中，母亲对女儿的“鸟翁”知识和水平是十分关注的。母亲们往往会把自己过去的“鸟翁”经验和所掌握的歌曲传给女儿。想把她们培养成为歌堂的“领头女”（侗语：miegs douc）。在男女青年对歌的时候，母亲往往也是不入睡的。她会在自己的卧室里听着女儿与小伙子们的对歌，如果发现话说得不对，或对歌对得不好，第二天就会向女儿指出来。有时还会有这种情况，当姑娘们一时对不上歌时，母亲就会隔着墙壁对姑娘们说：“姑娘们呀，哥哥们的歌唱得那么好，你们为什么不对呢？哥哥们唱的这首《夜深了》（侗语：《nyaemv daol nyaoh weep》），你们应该对那首《夜深了》呀。”小伙子们会说：“舅妈呀，我们的歌唱得不好，妹妹们才暂时不对答，等我们再唱几首才够她们对一首咧。”一般来说，人们只把“鸟翁”当作一种社俗活动来自觉参与，从中获得快乐。很少有人希望通过“鸟翁”找到老婆。前面所说的由“鸟翁”而私奔那是极个别的事例。即使在“鸟翁”中互相看上了，也要由男方托媒人去向女方父母求婚。我们侗族人是崇尚明媒正娶的，那种认为侗族人崇尚私奔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凡是“鸟翁”过的人都会有同样的体会，那就是：“鸟翁”可以忘掉悲痛，忘掉疲劳，忘掉烦恼，甚至可以忘掉病痛和创伤，使你仿佛漫游在无边无际的歌海情湖之中流连忘返。<div id=[/img]